任性重来

【琅琊榜/苏玉】匆匆(二)

私设,非素,一路摸黑不洗白。

谢谢各位的红心,平安夜快乐。

林殊与谢玉相遇,实出偶然。

京畿三月,春风渐起,穆氏姐弟随父亲至京述职。几个孩子虽属王公贵胄,平日却不是演武操练就是被按头苦读,好不容易聚在一起,总爱想些新奇玩法。穆青进京时,正巧碰到郊外孩童在放纸鸢。那绳一端高扬向天,系的什么却看不清,急得他半个身子都从马车里探出来。霓凰见他不管不顾,立刻掉转马头与车并驾,在幼弟脑袋上糊了一掌:

 “当心!”

 穆青揉揉脑门,手指锲而不舍:“姐,你看啊!那是什么图案,飞得好高!”

霓凰仰头:“是只燕子吧。”

“姐,等进了城,咱们也买个去放,行吗?”

霓凰笑:"你这小子,整日贪玩,先过了林伯伯手下再说吧!驾!”

她驱马前行,留穆青一人依旧痴望着天,半晌才缩回车里。

霓凰在外,纸鸢在她视野里停留许久。她自幼随父习武,寻常女孩子的玩意儿碰得少,只见那风筝骨架纤细,身姿轻盈,由一个小男孩牵着,献宝似得收了又放,逗得旁边面颊红红的女孩咯咯发笑。忽想起金陵城中一人,心里起了暖洋洋的波澜,直泛面颊。想到这点,她不禁轻踢马腹,加速向大队人马前锋赶去。

       穆青在林燮手下果未走过一招。林燮本就不是真要与这不到十岁的娃娃交手,虚晃一招就见他狼狈趴在地上,怎么都不肯再动,赶忙爱惜去扶:“贤侄快请起,穆深那老小子看见,不知道要怎么骂我欺负孩子!”霓凰又气又笑,拍打弟弟衣上尘土:“这下在林伯伯面前露怯,你可知羞!”

一个清朗声音插进来:“原来你们早到了!”

霓凰双眼一亮:“小殊哥哥!”说着就要奔去,又想起自己身为女儿且不在自己家中,这才放缓步子相迎:“父王去宫中面圣,让青儿和我先来问候伯伯。”

“父帅”,林殊向林燮行礼,见林燮点头,这才抱了抱霓凰,又去抱穆青:“哈,小孩儿长高了,再有几年是要超过我了。”

“放我下来!我才不是小孩儿!”

众人皆笑。霓凰偷偷去看林殊。他面色红润,神采奕奕,肩上轻甲闪亮,腰间佩刀系着一缕红缨,随着春风飘扬。谈笑间仍是她熟知的林氏之子,只是几年未见,长身玉立,已是翩翩儿郎。

林燮嘱林殊好生招待穆家姐弟,自己先回营处理公务,晚上再与老友相聚。林殊一一应下。待长辈走了,几人面面相觑,最小的那个立刻嚷嚷起来:“打也打过了,姐,说好的风筝呢?”

林殊放他下来:“什么风筝?”

霓凰说起途中经历,林殊笑道:“金陵多的是纸鸢,前几日景琰刚拿来一个,说是祁王兄送的。不知青儿瞧不瞧得上眼?”穆青听有,眼巴巴地连连点头。

“对了,此来怎么未见殿下?”

“他嘛,随蒙将军去九安山了。”

“九安……春狩?”

“正是。”林殊含笑点头,霓凰跟着笑起来:“三月在即,想来殿下武艺精进,陛下看到也定会开怀。”穆青听不下去,嘟嘴去拽林殊刀上缨穗:“喂喂,风筝呢?”霓凰弹他额头:“不得无礼。”林殊也不在意,笑揉他脑袋:“好!我这就去拿!”说罢又看向霓凰:“这里院墙多,施展不开,我知道营地周边有一处颇开阔,平日也无人,我们可以去那里。”

霓凰见他笑容真挚,心下发甜,点头称好。

开阔之地风头正劲,仅有远处树木的模糊影子,近处无遮无拦,一闪就将风筝送上了天。萧景禹所赠是只雄鹰,虽为颜料涂画,但目光炯炯有神,扶摇而上,仿佛真在空中翱翔。待风筝上天,穆青迫不及待去捉滚轮。霓凰喜他活泼,也不约束他,只和林殊并肩而立,笑看穆青收了又放。

“小殊哥哥……”看了一阵,霓凰想起父亲交代之事,捏了捏衣角。林殊转头认真看她,只见她张了张口,话到嘴边又转了音,只笑道:“这番来还未和哥哥切磋,等见了家父,还请哥哥指教一二。”

林殊笑:“郡主在南疆独降烈马,威名已传到金陵,是我该请郡主指教。”霓凰有些脸红,眼里忍不住含了柔光,刚要说什么,就听穆青“啊”的一声。闻声望去,见他手中滚轮飞转,林殊箭步上前,但已迟了,只能干看着雄鹰高飞而去,没入远处树林。霓凰有些着急,若她没记错,越过树林就是赤焰营帐,过去都是林燮带着他们进去,旁人不可擅闯。林殊安抚穆青道:“没事,我过去看看。”见霓凰面有忧色,轻拍她的肩:“无妨,我已经能去了。”

霓凰又惊又喜:“小殊哥哥,你……”

“去年随聂将军去过几次北境,父帅已允我入籍,不过,现下仍只是副将,郡主不要见怪。”谈起军中事务,林殊露出几分羞赧,“这事过后再谈,我先去把风筝捡回来。”说罢低头去看瘪嘴攥着缨缕的小孩儿:

“我回来之前,不许哭,不许再闹姐姐。说好了?”

穆青一把勾住他伸来的手指,又把霓凰的手牵来,三人勾在一起:

“说好了!”

 

林殊翻过围栏走进树林,并不急着抬头寻找。他纵身攀至树间,留心着风向,不一会儿就找到了绳。可这线实在长,枝叶之间竟看不清源头,他只能一边摸索一边前进,轻巧腾挪,寻向风筝所在。摸到一处,绳子突然扽着不动,他知道快要接近,正要向前跃进,忽听到前头下方有说话声,立将自己遮蔽起来。

“谢将军,别来无恙啊。”

林殊借着枝叶遮掩,向下一望——几个军士打扮的人拢作半圆,围着一持弓男子。那人年纪不算大,看上去比林殊稍长,亦是军中装扮。

“平日演武不见人,竟然躲在这里偷偷练箭,莫非是想趁春狩露上一手?”为首者面目不善,语气嚣张。他身旁众人手中亦有弓箭,已有人手拿箭支,蠢蠢欲动。林殊知是碰上了行伍内讧。他出身显贵,但领兵之事贵在服众,故年前也随聂锋至寻常军人中历练过。彼时匿名与兵将同吃同住,也见过不少私下斗殴争锋之事。好在他武艺出众气度不凡,直属将官虽不知他身份,但识才爱才之心不减,常叫他与几个出类拔萃的少年在帐前谋划。除非训练,和一般下层将士来往不密,物资配给不相冲突,众人又见他和聂锋往来,除了私下有些议论猜测,也不敢起别的心思。

“方公子说笑,谢某只是路过。”

中心那人开口,中气十足,不卑不亢,声音算不上好听,但实是军中男儿之声。林殊轻拨枝桠,想看清说话者的脸。听这些人唤他“谢将军”,若是军中将领,他应有印象才是。

"路过?路过还背着箭囊?"

"看他那小白脸儿的样,娘们儿似的,拉得开弓吗?不如回家学他娘绣花吧!"

众人哄堂大笑。那人纹丝不动,似未听到此番侮辱,依旧面无表情。此人面色偏白,在一众惯经风吹雨淋的将士中是有些格格不入,林殊不曾见过。

“若无他事,谢某告辞。”

“等等!”为首者踱步,扯出古怪的笑,上下打量中间那人:“训练完了箭囊都要上缴,家里带的也不例外,你又哪里来的器具?谢将军你……”他语气轻佻环视众人,待大家都露出暧昧的表情:"不是和看箭的老军头睡过了吧!”

周围帮腔笑得更甚。中间人脸色转红,手中弓弦随指颤动。林殊不喜这群人下作言辞,定睛看去却有些意外,不是因那人清俊容貌,而是其手中之物。他目力上佳,辨出那弓弦上打着一结。只有鹿皮弦才作这种处理,非那帮人所持的寻常军中配备。

中间者自牙缝挤出话来:“……告辞。”

“等等!”为首者伸臂一拦,包围陡然收紧:“将军不是爱练箭吗,我们哥儿几个就陪你走一走。”伸手一指:“瞧见那树没有,我们来比比。”周围人立刻张弓搭箭,瞄准起来。歪扭手指轻佻摇晃,向外一撇,竟落在中间那人身后,数枚银亮箭头遽然调转瞄住其眉心。中间人手中弓弦颤得更甚,双眼因怒意泛红,眼中锋锐愈盛,如非弓骨强韧,林殊疑心那弓就要被他生生握断。

这就过了。营中铁律,行伍间不可自相残杀,但兵器无眼,恐意外伤人。林殊手按佩刀。 如他此刻现身把注意力引到这边,众人惊慌之下,加之林间微风未必瞄得准,自己应可用佩刀截挡解围。

思索间为首者已搭弓上箭,口中嗤笑:"将军莫怒,比试嘛,就我一个。这是怕你逃……"他话音转低,林殊心道不好,这是已进入瞄准心境,如现在被惊动,此等距离箭支定会直贯那人眉心。林殊急得握紧树枝,额上冒出汗来。中间之人怒极反笑,眼里锋锐再不遮掩:

“请吧。”

 

弓弦拉开。 

林殊屏息,手指掐入树皮。

数点寒光之中,微扬下颚,一双桃花眼一眨不眨,冰冷至极!

箭支割裂空气,嘭一声没入硬物。林殊看去,忍不住在心里大笑,突觉嘴里一股腥味,这才发现他紧张之下咬伤了嘴唇。这箭非但未沾中间那人分毫,更偏出几丈之外。为首者顿从脖子烧红至脸,对周边喝道:“看什么看!”说罢还要强笑:“吾等还要去聂将军账下回报,改日再陪你练罢!”一群人随他悻悻退后,见中间那人眸光渐敛,似无反击之意,这才收箭转身狼狈不见。林殊松了口气,下意识要出声招呼,却那人垂眸片刻,侧身抬手开弓,引弦搭箭如行云流水,稍做瞄准即放出一箭。射罢也不做打量,似有一声冷笑,直向反方向走去,消失在树木掩映中。

林殊莫名失落,纵身从树上跳下,鬼使神差走至那人刚刚站过的位置。他向地上一瞥,土地间暗点斑斑,像是滴落的血迹,想起那人刚刚紧攥弓箭,怕是给木材纹路伤了手。林殊叹息,又猛然想起纸鸢,这才折身寻绳,待找到风筝,竟见树上插着一箭。他心道好巧,好奇之下凑近一看,难以置信:

之前一箭斜扎入树皮,另一箭却将前者自尾部劈开,可惜力道不够仅劈至一半,箭头受阻紧刺入前者中腰,远看竟形如一体。

林殊将箭拔下,既奇又骇——那人应是赤焰部属,可惜这等身手,竟无机会结识。想罢自嘲,父帅手下藏龙卧虎,自己还差得远,一时居于副将也不该委屈。

只是……这人这等本事,又是那伙军痞口中的“将军”,怎会任人欺侮至此?

他指尖轻抚开裂之处,若有所思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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